- 相關推薦
佛山的清晨
佛山的清晨,是一個有風的清晨,以下的佛山的清晨美文,歡迎往下閱讀:
佛山的清晨【1】
我一直起得比較早,或許是每天睡得早、醒得也早的緣故。
而在日修夜短的夏天,似乎醒得更早,有時懷疑是一種病態(tài),直到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一覺竟睡到早上五點,且一連幾日均是如此,才明白睡眠與海拔大抵有些關系。
行醫(yī)的父親在世時也曾說過,南方海拔低,氧氣充足,在我們這里睡八個小時,到南方睡六個小時就足夠了。
那時窗外還是黝黯且岑寂的一片,但拉開窗簾向遠處或下方望去,被橘黃色的街燈覆蓋的樓群和街道正從夜色中隱顯出本來的樣子。
街燈的那些光亮是覆蓋不了樓群的,比樹高不了多少如何“力”所能及?或是街燈,或是霓虹燈,或是遠處的千燈湖的燈,甚至是湖水映射的波光,總之,佛山的清晨在一種光影和另一種光影的抵觸與消融中緩緩而來,溫和得像一位書生的眼睛。
是一個有風的清晨。
我在陽臺上像蘇醒的魚似的四下張望時,風在我們侍弄的秾艷的花花草草間肆意且歡快地游弋,樹枝撐著葉子窸窸窣窣毫無節(jié)制地亂響——此時出門,在街上走一走,到千燈湖邊走一走,瞬間成了我一件緊迫的事情。
門前是南海大道,這是城市的一條主干道,但此刻沒多少車,不會有持續(xù)的嘈雜。
偶爾有一輛車駛來,不知它去往何處,在如此靜謐的清晨,由遠及近時,發(fā)動機和車輪的聲音如繁密的風帶著某種緊張、刻薄的氣焰,但很快會消失于街道的盡頭。
送菜的“三馬子”一點都不收斂,發(fā)動機牛蛙一般連聲叫著招搖過市,企圖在夜幕和橘黃色的燈光遁去的一點時光里盡快穿越城市的大街小巷,把從自家田地里采摘的蔬菜送往目的地。
這是嚴謹?shù)某鞘薪值澜?jīng)過梳理之后留給它們的一些自由。
人行道上,偶爾有人經(jīng)過,甩著懶散的胳膊、踢著松懈的腿,一副晨練的架勢。
天空差不多快明朗起來,但白色的如從飛機上看到的那樣凝重的云遮住了一點點天空,云好像又被風推推搡搡一點點地游移,情愿或者不情愿。
它們下方的那些鳥卻快樂得不得了,其實離云朵還差得老遠,只是我因為仰望而產(chǎn)生的錯覺,鳥們在我的左上方——我頭一次看到鳥們快樂成那個樣子,可以肯定,它們比現(xiàn)在的我快樂,甚至比以往幸福時的我快樂。
我像孩子似地站在路上,周圍一片空廓且寂寥,時有啁啾的鳥鳴打破平衡,一陣陣純粹的風拂過我的臉龐。
佛山新的一天還沒有完全開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車水馬龍和流光溢彩的繁榮與喧囂正在醞釀之中。
“它們到底有幾只?”我伸出指頭,但未及數(shù)完,小家伙們已飛得無影無蹤;很快又出現(xiàn)了,第二遍仍未數(shù)完……最終,我想我是沒有數(shù)錯的,有十三只。
對,你一定想得到,它們不會傻傻地站齊了讓我數(shù);你也一定想不到,那些頑皮的小東西竟會排著某種固定的隊形在高樓的腰間一圈一圈地縈回……軌跡幾乎是一致的,像在山谷中穿行的疾風。
它們縈回的那個高度,樓的四周都是天空,沒有能傷害它們的建筑、荊棘,它們可以再自由一些,再隨意一些,可是偏不,它們始終以樓為中心,從我這個角度看幾乎是保持著兩米多頂多三米的距離,要知道,那樓不是圓筒子,是有棱有角的長方體。
那可不容易做到——鳥們一定是刻意的,俏皮的它們想給這座城市的清晨增添一點風趣。
要知道它們不是大雁,也不是燕子,只是一群普通的鳥,或就是麻雀,并不擅長這個。
我喜歡鳥,特別喜歡有鳥的城市,也喜歡有鳥、有貓、有狗的鄉(xiāng)村,也喜歡山,喜歡水,喜歡花花草草。
我自北方啟程,一路上尋覓更為理想的棲息之所。
我一直想為女兒找一個到處都是青山綠水的城市,空氣濕漉漉的城市,繁榮且便利的城市。
我并非棄故鄉(xiāng)而去,我的故鄉(xiāng)也不止一個。
我雖然對周作人先生所言“凡我住過的地方都是故鄉(xiāng)”不完全贊同,但長期生活過或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可以當作故鄉(xiāng),也不算是對某個故鄉(xiāng)的背棄。
人有出生的故鄉(xiāng),成長的故鄉(xiāng),工作的故鄉(xiāng),賦閑的故鄉(xiāng)。
有的人一生沒有離開過出生的故鄉(xiāng),比如我的外婆。
而我,自幼遠離西北而至呼倫貝爾,少年時至齊魯求學……它們都是我的故鄉(xiāng),如根一樣盤桓在我的記憶里。
而到佛山之后,快十年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血液與思想與這座城市越來越黏,這應該是我的最后一個故鄉(xiāng),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故鄉(xiāng)。
我喜歡佛山格外多的樹,格外多的草,格外多的水,格外多的各種各樣的鳥,各式各樣的蝶。
你根本不用仔細尋覓、聆聽,到處都是它們啁啾婉轉的叫聲和翩躚歡快的影子。
在某些天,只要不開空調(diào),窗開著,陽臺的門開著,你便會在它們清脆的叫聲中入眠,也在它們清脆的叫聲中醒來。
我特別想知道那一棵棵樹間到底藏了多少只鳥,可就像鳥們沒法知道一棟棟樓里到底住著多少人,我們和它們在親密無間的同時又要保留一點隱私;它們有時會落到我們的陽臺上,有時會在我們陽臺上方的雨水管道的縫隙中棲息,不久,你可能就聽到兩三只雛鳥低微、嬌柔、藏著一絲畏葸的叫聲,千萬不要理會它們,保持那一點點的距離,是對它們的呵護,也是我們對朋友應有的風度。
佛山的這一個清晨,由于風的緣故,人們所感受到的氣溫與南方夏季的燠熱一點也不沾邊。
我步履輕松地行走,螞蚱似的左顧右盼,一路欣賞風景。
路人仍不多,多是老者,穿得樸素、簡單,拎著羽毛球拍,提著收音機去晨練。
我則赤手空拳,出門時原想順一本書,一會到了千燈湖畔,自由自在、旁若無人地讀上幾篇古文,又怕錯失風景,或擾了別人的雅興,索性作罷。
南海大道上的那座過街天橋是一點都不逼仄的,寬闊得能并行七八個人,且臺階極為平緩,像是人生某個階段的一種刻意的鋪墊。
隨著緩緩的臺階拾級而上時,我遽然聞到從四面溢出的質(zhì)樸且低調(diào)的花香——是的,遠遠的,你能看到這是一座被鮮花簇擁的橋,一道橫亙于街市的風景。
爸燎派希?愕氖右笆強??模?抗饉?爸?κ且蛔?鞘械木植浚?蚴撬?奈⑺酰?懈褡印⒋白櫻?蟹嬌欏⑾嚀酰?性病⒒。
?卸?⒕玻?秀祭粒?嚶薪羝齲?囗祈攏?嗖環(huán)自信與得意。
此時花香更趨芬芳馥郁,我使勁地聞,真是沒有沾染絲毫的市儈與物質(zhì)的香,是晨的香,風的香,被鳥的脆鳴吵醒的香。
前面是一條巷子。
我想起柯靈說,“巷,是城市建筑藝術中一篇飄逸恬靜的散文,是一幅古雅沖淡的圖畫。”我走過佛山的許多巷,有的是散文,卻不是飄逸恬靜的,是充滿滄桑的歷史隨筆;有的是簡陋的,屋檐上長滿青苔;有的則時尚且華麗,充滿著現(xiàn)代藝術的氣息。
而眼前的巷,不古老,可能歷經(jīng)一些滄桑,又透著從容與淡定,在這樣的清晨,它似乎還沉湎于夢中沒有醒來。
我正站在海四路和南五路的交叉口,我有兩種選擇,或者進南五路,一條一目了然的小巷,盡頭左拐有一個叫西約的市場,會是人聲鼎沸的喧囂與忙碌。
或沿著海四路繼續(xù)行走。
海四路不是主干道,也不是小巷子,一年四季又悠閑與愜意——我這樣的外地人都知道進了海四路十之有九是要去千燈湖的。
人們或者像我一樣,從北方逶迤而來,或者裹一身風塵在這座城市打拼,但閑暇之時一定會來千燈湖。
我很羨慕住在這附近的人。
一眼探進它的深處,便知道那一樹樹繁密的葉子如何遮住了夏日洶涌的陽光。
那些房子里的人每天清晨打開窗子,先看到的是一樹樹葉子,甚至能觸摸到頑皮的不甘寂寞的枝椏。
如果那是一棵荔枝樹呢,一株芒果樹呢?他們那一戶戶陽臺也蔓延出許多植物,那蓬松的交錯的枝椏結著細碎的黃色的小花,有的竟伸到半空,再探頭探腦地拐到樓下陽臺的空間。
相安無事。
沒有人會殘忍地拒絕風景,哪怕是別人的風景。
再說,風景還分你我么。
我在濃蔭蔽日的樹下徜徉,跳起時伸開手剛好夠到樹葉,如果夜里下過雨,便是雨珠紛紛揚揚灑落的情景,就算淋上一頭一身,人們也喜歡。
我微笑著從赤著腳打羽毛球的人身邊經(jīng)過,他們玩得很投入,沒有注意我。
園林工人正在清掃枯枝敗葉,那是季節(jié)留下的痕跡,是對歲月的一種紀念。
我踩著鵝卵石鋪的路,路邊有一個碧綠的池子,里面盛開著嫩嫩的荷。
周圍是城市獨有的森林,長了十年二十年的樹執(zhí)拗且孤傲地盤踞在此,腳下是云朵一樣松軟的綠茵茵的草——如果我能像鳥一樣飛上高空,可能會感到迷茫,是如此多的綠簇擁著千燈湖,還是千燈湖點綴著生機勃勃的綠,或者她們相輔相成,渾然天成?
我也算是走南闖北吧,看過一些湖,有天然的,人工的,成分復雜的。
看湖與看海的心境完全不同,你寧靜,湖則寧靜;你思緒飛揚,湖則靈動與精致;當“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時,你的思想或許也會像水汽一樣彌漫。
千燈湖的確是一片寧靜的水域,我來過很多次,今天一個人來,隱隱覺得不安——美好的風景要與愛的人一同欣賞才好。
千燈湖是人工湖,在城市的熏陶之下,尤其在晚上會呈現(xiàn)美輪美奐的風景。
好的是,無論你什么時候來,都不會有摩肩接踵的擁擠與人聲鼎沸的喧囂,斷然不會有“下餃子”一般惡俗的比喻。
它的水域悠長且寬廣,依地勢而建,曲徑通幽,順勢而為,凝聚、分流、化解、融合,似歷史中濃墨重彩的煙云。
此時,它一定是溫煦的,水面,漾著深深淺淺的綠,沒有絲毫的生澀與蕭索。
水阻遏不住地流動,一圈圈的漣漪精巧且靈動。
水中的魚,在影影綽綽地游弋。
我確信,千燈湖是永遠不會浮躁的,魚兒也不會浮躁,我也不會浮躁,來到這里的人都不會浮躁。
浮躁如夜一樣遁去了。
陽光從云層中鉆出來,照亮了云,打到湖面上,水中頓時煢煢孑立一把閃光的劍。
它劈開縈紆的歷史煙云,讓千燈湖水更溫煦地融合,在微瀾不驚中起伏。
這景,湖畔吹笛子的人看見了,踩滑輪的年輕人看見了,周圍矗立的樓群看見了。
整個城市都看見了。
我相信很久以后,我還會有這樣的記憶——一個清晨,一些景致,一些事物……仿佛被什么緊巴巴地擰在一起,擰出一種獨特的滋味。
半個月亮升起來【2】
難得晚飯吃得早,正想躲在屋里看會書,兩個孫子鬧起來,為一尾不得自由的小紅魚。
他們的爭鬧不為自由,而是為小魚的所有權——都想攬在自己的懷里,任意撥斗這可憐的小家伙。
孩子還不知道靜觀的妙處,更不知道心煩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逃遁,尋一個安靜之所。
出了門,無須走很長的路便是曠野,這是鄉(xiāng)下人獨有的享受。
西望,太陽還有余暉,微紅,原來落日也要演繹初升美妙,可惜它的連接是一團漆黑。
正當我為這一抹殘紅感嘆時,驀然發(fā)現(xiàn)頭頂有一半月熠熠閃亮,朦朧中,遠處的村落在黛色中鍍了一圈銀邊。
空靈靜好!感謝孫子給我創(chuàng)造了逃遁的機會,讓我在靜謐中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想起了“這就是獨處的妙處”的這句話。
不同的是,天上不是圓月,眼前沒有荷塘。
可這絲毫不影響領略鄉(xiāng)村夜色的情緒,不必月圓,只需這半碧盈光就能把初春的夜色攏在自己的心頭,梳理出一個甜絲絲的回憶。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談情嗎?是,又不是。
三五個青春小伙在學校夜間辦公之前,都會踏著家鄉(xiāng)的泥土,相約纖陌小路。
畢竟是青蔥歲月,我們的話題首先從愛情談起,對另一半的憧憬沸起我們的熱血。
然而,我們沒有一個不恪守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信條,現(xiàn)在想起來這既是傳統(tǒng)的美麗、又是愛情的疤痕。
一旦把另一半裝在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構想生活、構想工作。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活水源頭來。”我們互相鼓勵著,讀函授、上夜大,暢想著“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的美妙。
談著,美著,月亮升起來,照著家鄉(xiāng),也照著我們,于是,我們都成了月影里的星宿,默默地跟著日月旋轉,誰也看不到他的光芒。
曾經(jīng)的文化青年一眨眼溜到了秋天,春天撒落的種子或果實累累或花開正艷,但我們沒有一個去采摘,只是遠遠地看著,默默享受靜觀的妙處。
如今,春天復來,可我們頭覆薄雪。
雖然我們不再相約,然而,每個人的心里都存著那個美麗的春天,有了這個春天,滋潤的不僅是生活,蔓延的不僅是美麗,更是蓬勃起不朽的未來。
西邊的暗紅褪盡,半月明晃晃爍亮起來,春天泥土的芳香被一股風卷進心底,心頓時葳蕤了一片綠色,月光成為了鄉(xiāng)野里最動聽的唱響。
西北民歌教父王洛賓有一首名曲《半個月亮爬上來》,我是極喜歡其無伴奏合唱的,因為它天然、質(zhì)樸、渾然一體。
現(xiàn)在,半個月亮正在深邃的夜空看著我,正如我深情地望著它。
月缺也明,月圓也明,月缺常常,月圓有時。
我們何必追求一個圓滿呢?亮了,足矣!隨其自然,必是和諧之美。
那年,那春,那夜,老父親和我一起澆灌土地,剛從學校走出的我表現(xiàn)出很強烈的水土不服,老父親指著天上被一抹浮云遮擋的半月告訴我:月有陰晴圓缺不是詩句,而是生活;多圓的月亮也會被烏云遮擋,月牙彎彎也會有彩云去追,只要心里明亮,一生就會光芒。
父親把一個月亮裝在了我的心里,雖然這個月亮從來沒有圓滿過,但我已經(jīng)享受了他的光輝,有什么比享受更愜意!
夜愈來愈深,月越來越明,踩著家鄉(xiāng)松軟的土地,盡情呼吸春天的空氣,清爽、恬靜、溫潤,周流我的全身。
俯下身,捋一把剛剛返青的麥苗,生命的律動再次讓我激動。
今晚,青嫩的麥針吸允著月亮的精華,也許明天,也許再長一點時間,整個麥田就會被清幽覆蓋;今晚,月光會釣起更多的生命,它們明天會泛起一洼新綠,會唱響遍野春曲;今晚,半月之下,庭院之中,有多少父老鄉(xiāng)親正在籌劃著春耕,當春潮涌動時,播下心怡的種子,幾番耕耘,收獲一個圓滿!
半月,應該是家鄉(xiāng),我們每個鄉(xiāng)農(nóng)都是一顆閃閃的光點,我想只要我們努力釋放自己,家鄉(xiāng)的月亮就會光彩照人。
月亮,我知道你會落下去,但當你每次降落都是為了圓滿的初升!
雨中訪曼殊【3】
蘇曼殊故居,是我到珠海后的第一次外出到訪之地,不是順路,是特意。
逢雨,前山鎮(zhèn)一條污水河不斷地發(fā)出臭味,現(xiàn)代化工業(yè)發(fā)展的印跡,是我從天津逃到珠海仍然不能擺脫的陰影,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共有之殤。
從大路按路牌指示不難找到前山街道辦,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立有“蘇曼殊故居”字樣的指示牌,這里便是民間所叫的蘇家巷了,相同的指示牌要按箭頭所指走過四五個,才能到達我要去的瀝溪村西街27號。
巷子深處與其他南方小鎮(zhèn)并無大不同,地上有泥濘,民宅老舊,偶有雜貨鋪,攤上有落滿雨水的青萵筍、綠豆苗,芒果和山竹不再像在北方超市里尊貴的樣子,市人用木訥又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一個有濃重北方口音的女子,春雨雖細弱,還是打濕了我的紅衣和發(fā)梢,推開曼殊的家門,微涼撲面,霉氣從地面升騰起來,和雨水融在一起,這氣味一下子把我?guī)Щ氐揭话俣昵暗呐f光陰里,那個羸弱的六歲男孩兒,多像我那個剛剛回城的弟弟·····
他像我這樣生疏而忐忑地打量著所有灰磚褐瓦,這里是他爺爺所建,他與堂侄同住,確切地說僅僅最東側的一間房,才是曼殊的故居,石門坎很高,進門左壁有一處香臺,或者也可以放燈和燭火,香臺的邊側有藍粉相間的漆畫,為這死氣沉沉的古木幾案和灰磚地面憑添了一些鮮亮,我仿佛看到曼殊從椅子上站立起來,眼睛里有了孩子氣的光芒。
6歲至13歲的曼殊,返故里就讀于簡氏宗祠,深得啟蒙老師蘇若泉的鐘愛。
現(xiàn)在若沒有來訪者,這院子里空無一人,四周民房都改建成了樓房,站在院子里,就像站在了井底,有一點再也走不出去的擔憂,外面越是熱鬧,這幾間平房就越是沉寂,虛幻之聲徒起,曼殊開始學習漢字,曼殊在忍受繼母的責罵,曼殊與死神第一次搏斗,曼殊被放在柴房等死······
曼殊活下來了。
因為他要開啟一個時代,他不屬于任何時代,也沒有任何時代可以稱之為蘇曼殊時代。
1884年到1918這么短暫的三十四年,可能叫做五四運動前夕,更準確吧,他的出現(xiàn)和隕落,都是中國文化史上的奇跡。
人們這樣定義曼殊:近代作家、詩人、畫家、翻譯家,而我更認可這樣兩個字:情僧。
情僧,說到底還是僧,曼殊三次出家,35年人世,是一場紅塵苦旅,《斷鴻零雁記》感慨幽冥永隔的愛戀之苦,《七絕·本事詩》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家國零落歸無期仍是漂泊之苦。
悉數(shù)三百年來的詩人,我最賞是曼殊。
曼殊的作品,最愛是此篇。
此篇于曼殊而言,正如《錦瑟》之于義山——都是壓卷之作,都是身世之感,都是言有盡而意無窮。
此詩易解,四句不過是兩層意思:前二句寫思鄉(xiāng)之情,后二句寫身世之感。
而故國之思與飄零之感,又渾然交織,全無半點隔斷。
我欣賞的是曼殊的天分和不羈,一生能詩擅畫,通曉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種文字,可謂多才多藝,在詩歌、小說等多種領域皆取得了成就,后人將其著作編成《曼殊全集》(共5卷)。
曼殊的浪漫氣質(zhì)影響了五四運動前夕的一代青年人。
此刻,煙雨迷蒙,淅瀝有聲,我不想過多追究曼殊作為一個凡人的另外一面,他其實已經(jīng)如此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在那個紛亂不堪的年代,卑微的出身,傷痛的童年,生離死別的初戀,已經(jīng)足可以讓一個年輕的生命處于一種無形的煎熬,他表現(xiàn)出來的怪誕、絕望、木訥、貪婪,都來自深入骨髓的一種匱乏,從物質(zhì)的食物,到精神的眷念,對于他,至始至終,是缺的。
生命常常因缺而殘,天才也不例外。
昏暗的光線里,曼殊留給我們的《悲慘世界》《拜倫詩選》熠熠生輝,專門研究蘇曼殊的學者會從經(jīng)緯縱橫著手剖析他,從點到面到立體,這不是我來此的目的,我僅僅是訪一位在詩書畫各個領域都值得我學習和欽佩的故人,我僅僅把才華橫溢的弟弟早逝的因由,歸為世上多見的天妒英才,我在不同的故人的房子里,與弟弟重逢。
曼殊在姨母河合仙的懷抱里;《嵩山雪月圖》在冷灰的墻壁上彌散出遠古的蒼茫意境;我最喜歡那一叢墨竹,在暖色調(diào)的壁燈映照下,飄逸、潦草、蒼勁,畫面能呼出八月秋高的西風來,曼殊起身了,畫面被無限擴大,芒鞋破缽,灰布袈裟,他消失在紅塵深處,留下滿庭春雨。
“契闊生死君莫問,行云流水一孤僧。”
孫文先生的“曼殊遺墨”已成遺墨,經(jīng)年不久,卻傷痕斑斑,這與珠海濕潤的氣候不無關系,還是石雕的塑像耐光陰,日影走過,風雨交加過,他都不慍不火,那是修煉了兩百年的曼殊吧,沒有來者也不至于寂寥,五六棵桂樹常年綠著,陸續(xù)開出細小的芬芳,滿院子九月菊和人參榕,遍地青苔,高墻之外,是熱鬧非凡的嶺南小鎮(zhèn)的人間。
出門,擎?zhèn)愣鴼w,適逢附近小學放學,孩子們嬉鬧奔跑于蘇家巷,頑皮無邪的他們也許并不知道,這里為什么叫蘇家巷,也許并不知道,有一個叫蘇曼殊的孩子,曾經(jīng)如此這般,走在散學回家的路上······
【佛山的清晨】相關文章:
佛山祖廟導游詞講解 佛山祖廟游記06-15
有關佛山的作文通用01-06
帶你游佛山作文06-05
千佛山作文11-07
佛山積分入學10-08
清晨的寄語11-05
清晨的隨筆11-17
清晨的作文12-24
清晨的遐想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