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守候【1】
臘月的村莊。
立春已過。
并不刺骨的冷風邁著匆匆的腳步,神情急躁地徘徊在村莊的每個角落,似乎要喚醒那個沉睡得太久的家園的紅褐色土層,還要喚回那些不知禮儀忘了節令的村莊的孩子。
黑灰的老槐樹伸出僵直的手臂,任憑風在它身旁穿梭,佝僂著腰背再也沒有力氣去搭理。
一場姍姍來遲的雪,恰如其分地為即將來臨的春節調勻了色調,在接近年關的最后時段增添著“年”來臨前的種種氛圍。
白皚皚的雪讓房舍和周圍的小山包都銀裝素裹了。
于農歷年而言,一場雪是多么必要!年的所有程序最好是在冰天雪地里展開!
紅紅的對聯貼上門楹,紅紅的福字貼上木門,紅紅的燈籠掛上樹梢,紅紅的鞭炮響徹山村。
還有,此時,巧媳婦在柴草的煙氣籠罩里編制一款款造型美觀的可口面點,年輕力壯的男子清掃一年的浮塵,要把那幾間溫暖的木屋打扮的亮亮堂堂。
戴著老花鏡的奶奶,巧手剪輯,玲瓏的窗花栩栩如生,那鬢發斑白的爺爺和活蹦亂跳的小孫子攜手忙里忙外,捧著盈盈年味兒,順手把喜慶、團圓和安康的氣息涂抹得到處都是。
這是村莊該有的狀態!這成了村莊的記憶里曾有的狀態!
影像一般儲存在腦海深處的印跡,用盡所有的努力和想象,施用所有的魔法和描述,今天,此時,無論在村子的心臟還是邊緣,我都無法將記憶和往事還原,村莊的留白頃刻間擊碎了童年美好的記憶。
我豐富的想象被并不生動的眼前的一切所禁錮。
行走在已經來臨的春天的風里,同行者的三兩個身影并不能打碎村莊的寧靜,敞開或者虛掩著的大門,并沒有傳出一些笑聲。
那架重重的相機始終在肩上,似乎略顯孤單,我知道它能將日常生活中稍縱即逝的平凡事物轉化為不朽的視覺圖像,多希望那黑色的魔盒在光影世界里打通一條時光隧道也能將往事還原。
穿著臃腫的老年夫婦背著背簍,有所期待地張望,這是我們在村里見到第一群人。
而此時,遠山的雪和我們冷冷地對視,在心里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夏天的時候,我曾頂著毒毒的太陽行走在村中的沙土路,麥子杏黃的時節,村中一片安安靜靜。
偶爾見到的是一些老人、大肚子婦女和學齡孩子,他們在商店門口的高臺子上蹲坐、洗衣或者專注的吃著雪糕。
布谷鳥孤單的的鳴叫穿越空曠的山林和麥浪,讓幽藍的天空更加遙遠,卻好像并不能引起人們多大的注意。
田野的莊稼自顧自的生長,瘦弱抑或健碩,都無人知曉,偶爾有風吹過,順著風的方向,它們無精打采地搖頭晃腦,好像注定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它們是迷失方向的村莊的孩子,等待揮舞的鐮刃觸碰六月的驕陽,讓顆粒歸倉不再是古老的傳說和時代的口號。
這完全不同于饑餓年代人們對于糧食的渴望,土地,在村莊曾經承載著生命不可推卸無法逾越的重任,等待一場麥子的收割,和一場大汗淋漓的打碾,一頓勞碌之后的飽餐,在村莊的歷史上也許是一年當中最盛大的事件。
人們寄予黃土地的期望,就要在汗流浹背的三伏天早起晚睡全家動員人背馬馱中一一實現。
如今,一切似乎要變成遠去的笑談!
雖然酷暑的熱氣滾滾而來,咄咄逼人,然而夏收的氣氛并不緊張,打麥場上還是雜物堆放,亂草叢生,并沒有人顧得上去打理碾平。
麥子的地盤越來越小,村莊的空間越來越大,青壯年勞動力一撥一撥遠離泥土,向水泥路更多、電器更多、高樓更多、燈光更多的城市進發,現代化的遠方像一個大吸盤,一部分人蜂擁而上,另有一部分在離土地更近的地方獨自堅守。
有人行色匆匆不斷地靠近繁華的街市,就必然會另有人默無聲息孤單堅守。
村莊由老人和孩子堅守,成了無法選擇沒有后路的必然。
82歲的張老太太,是村里的一員。
1958年入黨之后曾連續多年擔任村子里的婦女主任一職。
今天,在這個飄著雪粒的早晨,村莊一片安寧,她家的兩扇木門緊閉著,老舊的門神也不知過了幾個年,雖已褪了顏色殘缺不全,仍和門一道靜靜堅守主人的家園。
門并沒有上鎖,試圖輕輕推開,卻被重重地擋了回來。
鄰居家的女人輕而易舉地幫我們開了門,她和老太太有著相同的門的密碼。
也許村里大門的密碼都是一樣的,為了相互的照顧。
煙氣氤氳的舊屋子,光線昏暗,空氣嗆人。
一縷縷煙從土炕中央放置的一個舊火盆上冒出,升騰在屋子的上方并均勻的彌散在整個屋子的空氣里。
張老太太和她嚴重駝背的老伴圍著這一縷煙,擦拭著熏得通紅的雙眼,開始了新一天正常的生活,圍起一爐煙火,一切按部就班。
圓柱形的鐵皮支架讓一口熏黑的尖底鍋穩穩地安放在煙火的上方,罩住了燃燒物,火盆里燒的到底是什么?樹枝?玉米棒芯?反正不是煤或者碳。
鐵鍋里熱著的是豬血饃饃,是殺了豬的人家送來的,這是一頓現成的豐盛午飯,還帶著葷腥。
老人一面用鏟子翻炒,一面不知所措地說:“還要照相啊?不用照了。”竹篾編成的炕席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黑黑的,還有被燒焦了的一坨一坨。
茶壺、水杯、碗筷、笤帚凌亂地擺在炕席上,行動不便的一對老人,土炕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老人有兩個兒子,一年前,大兒子上山挖藥材不慎墜崖身亡,兒媳從此一病不起。
二兒子招婿到鄰村也因病去世。
老人理了理散亂的白發輕聲細語的述說家庭遭遇的不幸和種種噩耗打擊,深陷的眼眶噙滿淚水。
她的孫子28歲,尚未婚配,外地打工去了。
她瞪著茫然的雙眼說:“也不知道我孫子今年回來不來?”問起她倆的身體狀況,老太太眼淚滾落,提高了嗓門說:“啥病都沒有啊,82了還不走,活著是個害啊。”
多余的煙從紙糊的方木格子窗的破洞里不斷吹出,火盆里的煙也不斷地向屋子上空升騰,老屋里始終有一層煙霧浮著,讓原本冷冰冰的的屋子有了些許暖意,那是人間煙火中最必須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將生變熟,將冷變熱,充饑果腹,哈氣取暖。
還好,她還有老伴在眼前,和她一同守候老屋。
土炕的墻角,擺放著一對暗紅的衣柜,鑲著圓形的黃銅裝飾和舊式的銅鎖,本地被稱為炕柜,一般是婦女陪嫁用來裝衣服的物件,我的祖母在世時有相似的一款,上面還有雕花,是不允許家里別的人動的,這種陳設,好像回到古代,如今適合被收藏了。
只是老人的炕柜和門窗一樣常年經受煙熏火燎,黑色的污跡已經和歲月一道給屋子鑲上了一層陳舊的色調,和老人一樣蒼老地喘息。
屋子中央靠墻的地上,和本地所有人家一樣,有一張八仙桌擺放。
按照風俗,桌子是供祖上神靈用的,再窮的人家也要擺放一張,桌子繁簡不一,材質不同,花樣不等。
他們的桌子顯然是最普通的一種,桌面發黑,浮著一層灰塵,舊跡斑斑的家具,留下多少歲月的印記和前輩的痕跡,虔誠供奉的神靈,如今多么靜寂,對于那些遠離村莊的孩子,它們也無能為力。
蒼老的木屋、坍塌荒廢的土墻、日漸消瘦的農具抵擋不住生活更大的風雨,挽留不了離開家園的腳步。
現代化帶來的舒適畢竟有著更大的誘惑力!
老人身后的土墻,糊著一層報紙,熏黑的墻面可以看出報紙的年月,墻面訂了許多釘子,用來掛帽子、繩索等。
兩位老人原本平靜自然的一頓早茶和午飯,被貿然而來的我們打亂了秩序,老太太本來有著舊疾的右手動作遲鈍、有些失控,顫顫巍巍地為老伴沏茶,不知所措中念念有詞:茶不喝了,不喝了……
一盆煙火,一口鐵鍋,一片竹席,一塊土炕,一扇虛掩著的窗和一扇敞開著的門。
一對耄耋老人相依相伴,關上大門,關起這個世界所有的喧鬧和紛爭,所有的世事無常和時代變遷,在一縷炊煙里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塑,多年以后,也許在博物館供后人觀瞻,也不知參觀者會有怎樣的感動或者感嘆!
就在走出院落前,我再次回頭,老太太一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扶著門框,在半遮著的門簾里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依然散亂的白發在風里凌亂的像冬季里的野草。
高高的廊檐撐起老屋瘦骨嶙峋的骨架,已經腐朽的橫梁和檐柱,還能支撐多少個春秋?就像這一對老人,還能有多少體力來承受相機的快門的重量?屋頂的瓦松,垂著干枯的手指,還能為村莊守候多久?
我悄聲提醒朋友再一次回頭,那架神秘的設備,在光影世界里留住了永恒的瞬間,好像再也承受不了老人的盯注,輕輕推門而出,生怕一聲吱呀把身后艱難的支撐和平靜的守候擊落在地,碎聲四起。
活著的影子【2】
子夜,初秋的風,帶著露,一絲潮潤,些微涼意。
村莊,裹在純黑的被里,安享香甜的鼾聲。
濃黑的樹影里,溪水叮咚,蟲鳴啾啾,鼾聲四起。
村子深處,昏黃的一束光,把寧謐刺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撕碎的夜色順著小路,一直流,漫過兩千年前的夜。
燈燭閃動的帷幔上,玲瓏小巧的彩色女子緩步走過,一舉手,肝腸寸斷,一投足,佳人猶在眼前。
神情恍惚的漢武帝端坐帳前,呆滯的目光,嵌在布幔上,朦朧的女子就在眼前,陰陽相隔,真真假假就在幾丈帷幔間。
無數的夜色,包裹在簾幕,執迷的愛戀,刺痛心尖,皇權一次次失陷于往事紅顏,紅燭妍妍,孤獨在燈火跳躍間四處逃竄,被一束束光照亮的高墻深院,微茫的歌聲,從此夜夜飄散,攜著一簾幽夢,飄忽的影子越走越遠。
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在世間至高無上的感情面前,略顯蒼白,因而世間或許又多了一樣藝術。
感謝愛情和李少翁,還能在今夜,讓我們看到活著的影子。
蒼茫的歌聲里,琴弦刺骨,鼓聲激越,纏繞在指尖的柔情,怕是要驚醒漢代的某一個美夢。
漢武帝睡了。
村民亦睡了。
唯有影子退縮在后臺,昏黃的光里,牛皮的骨骼一個個被撐起,生旦凈末丑,活動筋骨,摩拳擦掌,調琴試音。
孩童時期,在那個幾乎沒有任何藝術表演的小山村,最早留存在記憶里的概念,就是這“牛皮燈影戲”了。
昨天他們承諾:“明晚來,還專門演給你們看。”
今夜,我們到達,舞臺亮起。
臺下一片空白,布幔尚未被影子爬滿。
姑且,就掀起簡易的幕布,躬身鉆過一道木頭橫梁,斜著身子爬上一個高臺子,拍拍塵土,一抬頭,皮影戲的全部都在眼前了。
一條長凳,一排古舊的木箱子蹲臥,三五個鄉村老藝人各自忙活。
支起木架子,安放好牛皮小鼓,紅布包裹的鼓槌在鼓面上靜靜等候。
古舊的二胡,鏤空的音窗,鑲嵌在六角形的紫檀木琴筒上,琴桿豎起,千金緊扣,白馬尾的弓毛、紫竹的弓桿,銀弦拉起,左手墊撥琴弦,右手頓弓顫弓,弦音觸碰,接近人聲的幽怨就一聲聲傳出,一遍遍調試,震顫夜的眼簾。
朱紅的扇面揚琴,雕花的琴架,枝枝蔓蔓的花葉刻滿,清音起,花枝顫。
灰黃的土墻前,一條多年前的木椅,斑駁的椅面,將一位70歲老人指間的潺潺流韻穩穩安放。
他弓腰低頭,銀發斑斑,額頭的每一條皺紋都被燈光擠滿。
扭動每一個弦釘、矯正弦軸,富有彈性的竹制琴棰,閑敲輕擊在琴弦上,晶瑩剔透的大珠小珠濺落玉盤。
端詳良久,我輕聲問道:“大叔,用的簡譜還是五線譜?”,老人并不抬頭,說“都一樣”,說著琴棰輕輕點在弦上,由低到高一串空靈的旋律就在靈巧的手腕間跳躍,從柔軟的白色琴棰下滴滴答答流淌出來。
指節粗糙的一雙手,一定是先把麥子割完,把土地耕軟,土層打理平整,在黃昏時分,才又靜靜坐于琴案前,握起柔情的琴棰,讓一串串美妙的音符流淌在指尖。
在一個個天寒地凍的日子里,這一雙結滿老繭的手,讓一股溫熱的旋律慢慢浸潤生硬的鄉土,柔軟村莊的肌膚。
今晚,琴音猶如涓涓細流,緩緩地,它流進了村莊的胸膛,流進我的心。
老人依然沒有抬頭,說:“隨便彈幾曲,會的話跟著唱!”于是,琴聲起,歌聲起,一曲又一曲,潺潺不止。
壓住嗓子輕輕低吟,或者扯開嗓子放聲歌唱,跟隨抑揚頓挫的琴韻,嗓音也隨之婉轉悠揚。
平生第一次站在后臺,和琴師面對面,臨時倉促地配合表演。
那么放松,并且開心,可以不必擔心觀眾的指點,不必擔心跑調。
如此自然而然地唱和,就在這深沉的夜色里。
就這樣隨意自由地,清音流水。
把冷冷清清、凌亂簡單的后臺攪亂了,把夜的一片寧謐刺破了。
回頭,突然發現,臺前的幕布下,已擠滿了觀眾的頭,他們索性把簾幕掀起來看。
剛才并不知道臺前的擴音麥沒有關,歌聲琴聲順著夜色散落在那些密密匝匝的安睡的瓦屋,把村子的美夢驚醒了。
好奇的群眾聞聲趕來,把這個空曠的觀眾席稍稍作了填補。
滿地的燈光被人影踩亂,冰涼的地面溫熱了起來。
正對著舞臺的村子里的小廟,遠遠地蹲坐在樹叢中,香火繚繞,蠟燭的燈芯在風中搖曳,神靈端坐,目光炯炯,面泛紅光,微微笑著,閑看聞聲而來的人們。
鞭炮齊鳴,給天給地發了通知,臺前的幕布已被燈光染上一層漂亮的紅光。
一切就緒。
一聲脆響,拔開音樂的盒子,鼓音低沉、琴音婉轉、二胡弦音幽怨、擊板聲鏗鏘。
一番前奏烘托,舞臺忽然就熱鬧了。
喧嘩如同節日里鳴鑼道鼓,人聲鼎沸,幕布上隨之有官帽官袍長靴闊步的男子踱步而來。
他面色嚴肅,神情凜然,雙手背后,高亢的唱詞隨手臂上下擺動而擲地有聲。
雙腳登著風火輪的古怪人,騰云駕霧地來了,十萬八千里的路,一個筋斗云就在眼前。
有婦人上前來了,她烏黑的長發一直垂到腳跟,粉面,純凈的臉,修長的指尖,低頭嗚咽著,琴音忽而變得柔弱幽怨,似深山遠寺飄逸出的仙聲雅樂,又似村婦的竊竊私語。
小小的屏幕,鋪滿紅光,被各色人等擠滿,被喜怒哀樂點染,唱念做打鑼鼓喧天。
把傳說中的經典演繹在方寸之間。
善惡分開,明辯忠奸,百善孝為先。
單薄的影子,把世間的萬般柔情承擔,訴盡人生的苦樂酸甜。
一言一行的掌控全纏繞在指間,飄逸的動作,隨性的旋轉,把故事情節化成滿場的喝彩聲連連。
世間的萬般神奇只因為隔著眼前的一道簾。
薄如蟬翼的簾,誰能把它看穿?
我看不穿。
于是躬身,再次來到后臺。
一切秩序井然。
三個藝人滿頭大汗,青筋暴起的黝黑的手臂,結滿老繭,手指舞動間,牛皮也變得柔軟。
妙手彈撥,人影變換,相應的唱詞念白嚴絲合縫。
那一張滄桑的面孔上,時而笑容滿面,時而愁云漫天,眼角的皺紋里,能裝下所有恩恩怨怨。
表情都傳遞到聲音里了,你透過光影去聽吧,你看不到他的臉。
他的發白的藍帽子,是這個六月的太陽曬的吧。
還有光腳穿的布底鞋上,是剛剛順著玉米田埂走時沾滿的泥土。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今夜的表演。
他們藏在舞臺后,用指尖的溫暖喚醒那些沉睡的記憶,讓冰冷的影子起舞。
幕布下方的平臺子上,牛皮的影子在暗處平躺,走下舞臺,它是一個個生硬的平面,等到它上場,它的骨骼和心臟都纏繞在肉體的手腕指尖,一經燈光照耀,便成為血肉之軀。
兩千年前的血液,汩汩流淌,順著那些藝人的手臂,溫暖就在每一個黃昏,每個夜闌人靜的角落。
在延續,在傳遞,血流不止,影子就不會倒下,牛皮就永遠活著。
故事結束了。
再次從后臺鉆出來。
人散盡,戲場又空曠冰冷起來。
戲場中央,午夜的冷風里,端坐一個老者。
燈光灑在身上,他獨自一人沐浴在一片昏黃的光影里,他的身后,拉長的影子,不離不棄,陪著他。
夜風冰涼,發潮的夜色漫過來,如血的紅光溢滿我的眼睛,循著血色映照的路,我看到,漢武帝的背影被光影浸透,一個人的劇場,一個人獨自守望愛情,坐成一尊雕塑。
我還看到,方寸簾幕間,那些活著的影子,一個又一個不同面孔的血肉之軀,柔情委婉地走來了。
孤獨的影子【3】
都說寫文字的人注定是念舊的,如此一來,細膩且豐富的感情才能同涓涓流淌的溪河,不必害怕有枯竭的一天。
每次讀安妮寶貝的文字,心情是如此的恬靜,恍惚中我已走進了一片幽深的叢里之中,只聽得見微風吹起葉子發出的沙沙聲。
與其華麗的文字,我喜歡樸實簡單的文字。
讀之,溫馨情懷置入心底,短時間內,我因感動熱淚盈眶。
安妮寶貝的文字,如她自己所說:“我后來是一直獨立生活在陌生地……我被擱置和孤立起來,只為了做完該做的事情。”那是一種淡淡的疼,卻又夾雜著希冀在里面,只是一時間被霧靄籠罩了起來,讓你我看到的是漠然的一面。
是孤獨的人,必然會在字里行間流淌出那份無奈。
那是南方的一個小鎮,斑駁陸離的老街,老宅上的青磚黑瓦及窄小破敗的木樓梯,編織成了一組組照片,幻燈片般地播放,你的目光被染上了墨綠色,那是獨孤的顏色,全身上下的血液跟著沸騰起來,似乎這時候有人用麻繩勒緊了你的脖子,無法呼吸,更沒法高喊。
是安妮寶貝腦中的記憶,懷舊的她想憑借著那條長線,撫慰到過去的痕跡。
空氣中,似乎還涌動著生前祖父母及父親的味道,淡淡的,卻填滿她整個心房。
一段回憶,看似樂不可支,背后的那份感傷只有自己才清楚,那是沒有淚水的痛楚,更是無需安慰的情感,因為這都是時間給予的疼痛,竟然如此,也只有時間才能平和傷口。
午后,一個人安靜地坐著,什么也不想,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瞭望頭頂的藍天白云,時間就此凝固,卻拉開了記憶的簾幕。
曾記否,我也是從稚嫩的孩童成長起來,也有三兩個永生記憶在心間的伙伴,就算面孔已變得模糊,那也可以聊以自慰。
十八歲,花香芬芳的那年,我夢想著,我期盼著。
只怪,我早早地擱置在自己的角落里,繼續踏上充滿挑戰卻戰戰兢兢的道路,與獨孤作伴。
時間的軌道里,我不再是20歲的自己,不知覺中漸露疲勞的倦容,滄桑的眼色。
然而,我依舊沒有擺脫倒影于我的那份光圈,它是孤獨的影子,是黑暗里的魔鬼,終有一天,將會用另一個姿態擁抱我,那刻,我們將真正的融匯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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