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隨筆散文

　　春光明凈，游人如織，三月的成都已經是花開遍地，賞花人自然絡繹不絕。上升的氣溫，很快打開了走在早春的花蕾。花好像一夜之間就開了，昨天還只是一個豆大的蓓蕾，今天已是滿樹芳菲。走在前沿的是貼梗海棠，然后是櫻花和李花。迎春花開得一片一片的，桃花已經等不及，垂絲海棠眼看就要接過接力棒。

　　我坐在車上，公路兩旁的花樹正開得熱鬧，那是紫葉李淺粉的臉龐，如淡抹的靚妝。單瓣的花，一朵一朵簇擁在一起，擠成一片歡欣。車子在擁堵中走走停停，我卻正好可以賞賞花。打開車窗，我分明看見瀝青路面上，有泛白的不明物在隨風滾動，那應該就是臨近花樹上拋下的花瓣。車子一動，形成的風牽引著她在路面上飛來飛去，卻始終飛不起來，只莫名的亂飛，失掉本色，失去自由，失落理想。路面上還有其他的花瓣，我竟說不出這究竟屬于詩意，還是屬于悲涼。

　　一陣倒春寒襲來，細雨寒涼，冬天的余孽猶存。周末的路上，已經消退了賞花的熱潮。天公似乎有意作美，壓低溫度，不讓花開得那么快。而已經開了的，開到盡頭的，就掉落了下來。曾經紅的黃的，掉到地上，漸漸沒有了顏色。而曾經沒有顏色的土壤，經此一役，似乎也就變成了紅塵。

　　紅塵，這是中國人獨有的詞匯，那是一種多么美的聯想。世上的花，似乎都象征著我們的青春年華，花落了，化作了紅塵。這紅塵就像我們的珍貴記憶，一頭連接著過去，一頭面向著未來，我們如何不愛她。

　　把室外的花搬進室內，就像守著自己的青春，給她足夠的關注，給她足夠的耐心，那儼然是我們豢養的一種幻想。幻想是一個多么可愛的東西，在睹物思人或者睹物思春的經歷里，相互之間似乎能互訴衷腸，互相欣賞。但我們永遠在羨慕著她，羨慕她的美麗，羨慕她的生氣，羨慕她一切讓我們動容的情態。

　　女人如花，男人又何嘗不如花，只是男人更像君子蘭，女人更像春蘭。我們迎來了自己的花期，肆意綻放著，香氣氤氳在空中，任人去捕捉。花，一生都在追求這樣的美麗，而人何嘗不是在兜兜轉轉中尋覓著這一時刻，雖然我們曾被浮夸的現實搞得認不清自己，但想要綻放何嘗不是每個人最大的人生命題。

　　當花開完了，花瓣掉了，不管是在枝頭上萎掉的，還是在落在地上萎掉的，都意味著美麗的結束。怎么辦呢，感傷油然而生。那就索性掉落吧，慷慨的掉落，唯一的不甘心，就涂抹在土壤上，就像把自己美麗的經歷寫進詩里。于是，紅塵中那微微的顏色，就是我們美麗的痕跡。那不是我，也不是你，是我們共同的青春。

　　誰的青春不倔強？即便是掉落，我們也會在心里寫成一首詩。詩里是這樣描述的：

　　在泥暖的時候，我伸出了頭，試探著曾經荒蕪的大地

　　天已經泛出了不一樣的顏色，是要通知我

　　我頂著不夠暖的風，悄悄的，悄悄的，想要第一個露頭

　　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你以為我一直靜默著

　　當你張大了嘴，驚訝我的變化

　　你不曾看到，我的根一直在活躍著，可惜你永遠看不到

　　你只知道，接下來的數天，我把所有的美麗都超越了

　　也許你并不經意，以為我會長久

　　直到我翩翩的落羽，合著雨水，癱軟在地上

　　你為我感到惋惜，惋惜美麗總是那么匆匆，像夢一樣

　　但你找到了夢的痕跡，在曾經不值一提的泥土上

　　我泛出的顏色，終于讓你露出了笑

　　你和我，終于融為一體，笑傲在明媚春光上

　　路邊的垃圾堆旁，遺棄著幾十顆的風信子，因為季節和氣溫的緣故，她們花莖徒長，有些還生了病。她們連化作紅塵的機會都沒有，就要被當作垃圾處理。這一下子觸到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頭腦一熱，就拾回了寢室。當她們成為商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們的美麗是只具有商品的商業價值的，而只有在純粹的人看來，她們的價值是不可褻瀆的。我并不知道她最后是否能開，是否能化作紅塵，但我覺得我需要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即便是一顆普通的花，開出了顏色，就可以粉飾一片無趣的土壤。而一個人，只要活出了顏色，又何懼世界的貧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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