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過秦嶺隨筆

　　夜宿廣元，準備第二天返家，結(jié)束春節(jié)自駕之旅。親友短信電話紛至沓來，叮囑不斷。寶雞連天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翻越秦嶺，實在危險，等等再說。

　　今天由西昌經(jīng)雅安過成都到廣元，路途顛簸坎坷，景色優(yōu)美怡人。本可成都安營扎寨，就為盡早回家，狂奔入住廣元。況且家里一冬都未下雪，俗話說瑞雪兆豐年，錯過了當(dāng)真遺憾。

　　秦嶺是黃河和長江分水嶺，中國南北分界線，中華文明之龍脈。 其主峰太白山就在自己的家鄉(xiāng)——陜西省寶雞市。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西當(dāng)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蜀道之難，自古喟嘆。劉邦利蜀道之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休養(yǎng)生息而成大漢；諸葛亮用蜀道之險，立足西蜀撫定南蠻，中興漢室圖謀中原。雖說現(xiàn)在的柏油路和古棧道不可同日而語，但奇山峻嶺、坡陡彎急的秦嶺對很多司機還是一種考驗。讓如今享受便利交通時仍不忘古人初修棧道的崎嶇艱險。

　　而棧道的歷史價值遠不止此。

　　有人說，早于大運河的歷史景觀是萬里長城，早于萬里長城的歷史景觀是古棧道。如果你回頭看今天的高速公路，無論在線路設(shè)計和整體規(guī)劃上都能看到秦嶺棧道的影子。長城的精神在于圍和堵，以大圍墻的姿態(tài)拒絕外人進入自己的家園，而棧道卻恰恰相反，它象征著延伸、溝通和發(fā)展。

　　每每路過褒河，在石門水庫。江團魚必吃無疑，沒有考證，是否褒河原產(chǎn)。但肉質(zhì)細膩、嫩而無刺，加之調(diào)味用足，人又饑渴，在不知吃什么的年代，感覺挑不出多少毛病。

　　褒河，也是褒斜棧道起點。難忘這懸崖峭壁上鑿孔、架木樁、鋪木板的專用道路。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加固，觀之怪石嶙峋、水之滔滔，仍令人心驚膽戰(zhàn)，唏噓不已。不由贊嘆古人的智慧與堅毅。

　　記得一年，和一幫驢友走了長安通往蜀地古道中最快捷、最著名的秦棧道——儻駱道的一段。雖然歷史足跡和回音已散落在深山峽谷之中，但僅聽沿途地名，就可以想象當(dāng)年的繁華和輝煌———蒸籠場、騾馬店、火池壩、牌坊溝、三官廟、三星橋……行其一路，店鋪、商旅、集市的痕跡無處不在。

　　車過棋盤關(guān)，進入陜界，感覺到了家。天霧蒙蒙，無一絲陽光。偶爾的雪粒、雨粒輕撫車窗，一觸即融，是有若無。不知暗示這是艱難的起點，還是擁抱歸來的游子。天氣雖冷，路面還干，沒到走不動的意思，持哪里天黑哪里歇的態(tài)度，四平八穩(wěn)地向家的方向迫近。

　　其實，回家，有幾條路可選。一走姜眉公路，從太白翻秦嶺；二走留壩過鳳縣翻秦嶺；三是姜眉公路走到頭，從石頭河水庫返回寶雞；最后一條，最保險也最繞路，西漢高速直接到西安，再從西寶高速返回。最終，選擇了姜眉公路到太白，第一條路主選，第三條備選。

　　到太白縣城，停靠路邊。村莊銀裝素裹，四周簌簌清冷。氣溫顯示，零下10度，路面明晃晃，好像結(jié)了冰。推開車門，下去看看，有無車下來，寒風(fēng)揪著耳朵，生疼生疼。

　　猶豫間，一輛小車像纏足老太，顫顫巍巍，緩緩而來。想問問路況，車速都未減。其實開比停也快不了多少，10碼、20碼的速度，逃兵似的，撇我們遠去。

　　又等一會，一輛班車迎面駛來，加大了翻越的勇氣。開，過，走哪算哪，實在不行退回來，走眉縣，決不冒險。

　　但，說起容易做起來難，上去容易退回來難。起初，路中間積雪微化，露出些路面。越往高處，積雪越多；坡越陡處，路越是滑，想退是退不下來了。油門、剎車稍一變化，車就跑偏，沒辦法，硬著頭皮，走吧。

　　夜幕降臨，不知底氣不足抑或車燈太暗，過厚的雪遮掩了道沿，陣陣涼意穿過后背。在一塊稍顯平緩處，停下車。從后備箱中取出戶外強光手電做輔助光源。

　　坡愈加急，路更加陡。顧不得外面景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路面，偶爾駛來的大罐車最讓人心驚。碩大的身軀，笨拙的動作，你不知往哪躲。只得路邊悄悄停下。

　　待過去，再行啟動。只見輪子轉(zhuǎn)，不見車動彈。完了，走不了了。下了車，取出工兵鏟準備鏟雪，掀起后備箱時，卻見坡頂處，龜行著7、8輛，大多只打滑，不走路。不知咋地，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正愣神，一輛小三輪疾駛而來。車上跳下半大小伙，沒看清模樣，只聽嘴里嚷嚷：上不起，上不起，買防滑鏈，沒防滑鏈上不起。好像自言自語，又像給我們推銷。

　　這時候，花錢買平安。真得感謝這小伙，遂搭話：多錢？一副400。能便宜點不。不行。還想最說兩句，平時節(jié)約標兵、省錢模范的老婆開了腔：趕緊裝，趕緊裝。

　　裝上防滑鏈，給心上了份保險。喝了些熱水，吃幾口鍋盔，撫了撫胸口。又重新啟動，謹慎前行。沒走幾步，又要停車，堵了。下車打探，迎面來的罐車側(cè)滑，橫在路上，左右不敢開，前后不能動。

　　好在油罐車是一個車隊，互助挪開最艱險一段。幾番周折，我們從兩輛罐車中間擠了過去。

　　車過潘家灣，趕緊取出手機，給親友報個平安。

　　雪夜過秦嶺，真險。

　　匆忙回家中，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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