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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臘月的隨筆散文
每逢臘月,是湘西南最寒冷的日子,風從山下刮來,嗚咽作響,零星的雨一直沒斷,闊大的棕樹葉上,總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冰,被挑擔的路人一碰,稀里嘩啦碎做一地。
年越來越近,事越來越忙。
父親從地里挑回一擔白菜,放下,到屋角跺了幾腳,跺下兩攤黃泥,隨手撿起窗戶上的抹布,擦干手上的水漬后,朝著里屋喊道:明天打豆腐吧?父親個子不高,但嗓門洪亮,像山上滾落的石頭。
“明天都二十五了,再不打還哪個時候打?”母親在廚房回到。
“老沛家等會殺豬,我去接點豬血,前天和他講好了的。”父親走進廚房,找出一個新臉盆,刷洗一番后,就朝著沛叔家走去。
豬血用來做血粑,血粑是邵陽的獨有特產,主要成分有豆腐、豬血、肥肉和辣椒粉,用臉盆盛在一起,撒上鹽,反復揉勻后,再做成一個個包子狀,經過幾天的煙熏,表皮就成了黑色。雖然外表丑陋,卻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外地人給了它一個比較文雅的稱呼:豬血丸子。
殺豬不僅意味著年又近了一步,也代表了熱鬧快樂,通常村里有空閑的大人都會聚在那里,一則等著買新鮮的豬肉,二則幫主人搭把手。我跟在父親屁股后面,想去看熱鬧,父親回頭看了看我,沒有做聲,只顧往前走。
臨近年關,村莊也不像往日那樣寂靜了,發了童心的大人早早地從鎮上的農貿市場買回鞭炮。村子里,不時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驚得雞飛狗跳。頑皮點的孩子,掛著兩行鵝黃的鼻涕,鬼頭鬼腦地走到女孩背后,點燃鞭炮,扔進她們身后的水溝里,在一陣尖叫聲和怒罵聲中,肇事者嬉皮笑臉地跑遠了。隔壁的村莊也傳來鞭炮的響聲,或幾聲,或噼里啪啦一陣,冷雨里湘西南在此時被喚醒,換上了新的容顏,變得格外親切熱鬧起來。
殺豬的師傅來了,六十來歲,高高瘦瘦的個子,挎了個年代已久的木箱。腳下走得虎虎生風,衣服外面罩著一件滿是油污血漬的青色長衣。沛叔趕緊讓座,敬煙,然后叫了自家的兒子去趕豬。他的兒子從堂屋出來,瘦瘦的后生,前幾天才從廣東回來。后生手里捉個簸箕,開了豬欄,走進去,簸箕擋在胯下,頂住豬屁股,把豬趕出豬欄,到了門檻時,又急急忙忙扔掉手中的簸箕,揪住豬的一只耳朵,旁邊的人見勢上前幫忙,抓腳的抓腳,抓尾巴的抓尾巴,把豬拖到了前面的空地上,一聲喊抬上了長凳,然后死死按住。豬發出尖銳的叫喚,架空的前腿還在死命掙扎,后生便想上去按住,師傅笑著罵道:殺豬哪能抓前腿,豬血多不多,全靠前腿抖,你抓它前腿,等會你來抖?
邊上的人哄堂大笑,后生紅著臉,又去按住豬肚子。師傅丟掉手上的煙,不慌不忙地彎腰,從箱子里摸出把尺多長的尖刀,左手一張,抓住豬嘴,右手刀子順勢捅進了豬脖子上隆起的槽頭肉里。力道很大,只剩木柄,然后迅速拔刀,一道血柱噴涌而出。沛叔的老婆在旁,見勢伸過木盆,木盆里瞬間全是豬血,熱氣騰騰的豬血上還泛著泡沫。豬哼哼幾聲,分把鐘后便沒了動靜,師傅叫一聲,大家把豬撂到地上,又去張羅開水和腳盆了。
幾條狗竄過來,舔舐地上的豬血。
父親向沛叔討了半盆豬血往回走,我見沒熱鬧可瞧了,便意興闌珊,跟在父親后面。路上我問父親:“殺豬師傅家不是有兩條狗嗎,怎么剛才只看到一只呢?”
父親說:“今年秋天他打獵的時候,有一只被野豬咬傷,只剩得一口氣,后來被打來吃了肉。”
“那二伯家的那條黃狗呢?”我又問。
“你二伯家那條狗前段時間被偷了,偷狗的是兩個年輕人,騎著摩托車,在馬路上用繩子套走的,還是大白天,就在別人家門口,當時好多人看見的。”
我有點不可思議,說:“現在家里也有這樣的事?”
父親答:“你不曉得,還有更厲害的,今年五月份,上頭村子一個女的走娘家,在路上被人搶了耳環,耳朵都被扯爛了。”
父親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悲喜憤怒。
我無言以對,除了嘆息,還有對這種行徑的不齒,原本以為這是最后的一片凈土,童話境地般的鄉村,現在竟然也有這樣見不得光的人與事。
煙雨下的黃泥碧瓦,老樹枯藤,極富宋代畫卷氣息的鄉村,年味并沒有被不快的事情沖淡,或許是父輩們早已看破了世故滄桑,將所有的春秋故事,都鎖在了額頭的皺紋里。斷斷續續地鞭炮聲中,年味越來越濃,呼之即來。我想,丑與美,善與惡都是相伴而生,在這樣粗糙的年代里,那些質樸,那些淳真,那些善良,如雕刻在石碑上的經文,越發彌足珍貴,它們不會在歲月里褪色,跟傳統的年一起,被我們傳承,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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