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早學的隨筆散文

　　我們小時候皮實，哪像現在的孩子那么嬌貴？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離我們的村莊有四里多路，得走半個多小時。中間是一個大曠野，沒有一戶人家，一個人走在其間，汗毛都得豎起來。但是除了上一年級報名的時候，是大伯領著我們幾個一起去的之外，我們從來就沒用有人接送過，都是自己來，自己往。哪像現在，又是接，又是送的，還天天如此？

　　那時候，父母為了一家人的吃穿，起早貪黑，一天忙到晚地在地里刨食，還不見得能夠顧得了孩子們的吃穿，哪里還有心思去操持孩子的其他呢？再說那時兄弟姊妹也多，孩子身上更多細節，父母根本就顧不上。

　　農村人的早飯比較晚，大約得在上午9:00左右，從天明到早飯，這之間的時間太長了。于是，那時的農村小學設有“早學”，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們就要上早學了。

　　記憶最深刻的是冬天上早學。冬天的冷是讓人無法忘記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冬天天明得晚，必須天天摸黑去上早學。

　　那時沒有什么鐘啊，手表啊之類的東西，計時一是靠大公雞，一般是雞叫第三遍我們起床；二是靠大人的經驗，大人覺得可以起床了，就喊我們起床。

　　偌大的荒野，又是在黑夜里，我們是不敢一個人獨走的，都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一個團隊的小伙伴，事先排好班，每天由一個小伙伴負責叫起床，他的大人負責把他叫起來，他起來后，再挨著一個個地去敲小伙伴家的門。大家起來后在村口集合，人數到齊再一起去上學。

　　人的經驗有時是靠不住的。

　　有一天，我們被一個小伙伴給一一地叫了起來。我是第一個被叫起來的，到了村口就已經冷得打顫。北風呼嘯，割人的耳朵，趕緊用雙手捂住耳朵，但襖子前襟又開了，大風忽地就灌滿了全身。前不久，與小伙伴打鬧的時候，小伙伴一用力把我襖子前襟下面的三個扣子給拽掉了，回家不敢跟母親說，扣子就一直這樣的掉著，前襟扣不了。趕緊又去捂住前襟，可是耳朵又暴露在北風里了，一陣陣地疼。干脆不理它們了，反正顧不過來，于是我放開手腳玩耍蹦跳起來。彎腰拾起一個石子，一用力把石子甩到路邊的池塘里去了，就聽見，石子落下后，“噠……噠……噠……噠……”蹦走好遠，我知道池塘里結冰了，結了好厚的冰，連墜落的石子都穿透不了了。一仰臉，覺得有一種冰涼的東西飄在臉上，伸出手去接，果然有一片一片的東西落在手上，冰冷冰冷的，我知道下雪了。

　　小伙伴們一個個跑過來了，有人說：“下雪了，我們還去不去？”我說：“老師說的是下雪下得不能走路了才不去，這才下點雪星子，咋能不去？趕緊走吧。”孩子們的走就是跑，我們一起跑向了學校。一些雪星在飄落，路上還沒有積雪，只是風有點大，阻擋得我們跑起來很艱難，但終究風沒有阻擋住我們，我們跑到了學校的教室里，渾身已經汗涔涔、熱騰騰的了。

　　整個學校只有我們幾個人，一片靜悄悄的。我對他們幾個說：“今天我們好像來早了？往常這個時候，天該有亮光了，其他同學也該來了，現在天黑洞洞的，也沒有人來。”他們都說：“是，是。可能早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趕緊摸索著把煤油燈找出來。因為我們常常會來得過早，天還不亮，就準備了煤油燈，一旦來早了，就點上煤油燈讀書。

　　點上煤油燈，我對大家說：“我們背書吧！”于是小伙伴們一起“哇啦，哇啦”地背起書來。過了好長時間，該背的書全都背會了，天還是沒有明，其他同學還是沒有到。

　　身上的汗干了，冷風在我們的身上亂鉆，小伙伴們一個個哈著手，跺著腳，顯然冷的不只我一個。我號召大家：“我們到院子里再跑幾圈吧？暖和暖和，馬上老師來了好上課。”于是幾個小伙伴排在我的后邊，我喊著“1-2-1”在小小的校園里轉著圈地跑起來。

　　雪下大了，地上已經有些積雪了，我們管不了那么些，一個勁地跑起來。這時，風不大了，雪越下越大，等我們跑得渾身是汗，走到教室里的時候，天地之間已經是白色茫茫，天已經開始明了，天空里一片片、一團團的雪花覆壓下來，那叫“鵝毛大雪”，鋪天蓋地。

　　等到天完全明了，該上課的時候，其他同學都沒有來，老師也沒有來。看來，在他們起床來上學的時候，雪已經下得不能走路了。我們起來得太早了，那時候雪下得還沒有到“不能走路”的程度，我們今天白跑了。

　　我對小伙伴說：“老師今天肯定不來了，我們回去吧。”小伙伴一個個沒人說話，趕緊收拾好書包，與我一起一頭扎進暴風雪里，一路奔跑，跑回到了家里。

　　跑到家里，我就像一個雪人一般，全身上下全是雪。母親趕緊拿來掃把把我身上的雪掃掉，拉我坐在灶口前暖身子，又趕緊從鍋里給我盛了一碗熱飯讓我吃。我邊吃邊把我們早晨的遭遇說給母親聽。

　　母親聽后說：“大概是他媽睡糊涂了，把頭遍雞叫當成三遍雞叫了。”

　　小學上早學的幾年中，受過洋罪的經歷不止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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