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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做棵樹隨筆散文
教學(xué)樓的后面，隔著兩座二層宿舍樓是一排高高大大的柳樹，粗壯的樹干也該有十幾個年輪了。因為不在搶眼處，校園里每年春秋例行公事式的修剪似乎已遺忘了它們，它們便得以蓬蓬勃勃地生長，淋漓盡致地釋放生命的活力。枝枝杈杈盡情地舒展著、延伸著，婀娜的體態(tài)便一展無余。
最早注意它們是去年，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我在教學(xué)樓二樓的教室里上自習(xí)，猛一抬頭便看到了它們——盡管只是落光了葉子的樹梢，但也讓我心里怦然一動：它們那柔美而頎長的枝條自然地彎曲著、下垂著，左左右右、高高下下，錯落有致。夕陽的余輝在它們的身上閃爍著、跳躍著……冬日里北方樹木蕭瑟、陰冷的灰暗不再，映入我眼簾的是讓人心生暖意的金黃，令我想起天才詩人徐志摩的詩名：“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眼前的景象豈不就是這一意境的再現(xiàn)？只不過不是夏日里劍橋大學(xué)的康河之畔，而是寒風(fēng)中榆中教室的窗外罷了。但大自然的美景原本是不論地域的高低貴賤而無處不在的；而柳或者說自然界許多生物的特質(zhì)是即使處在生命的低谷也會盡最大可能借助外物讓自己綻放出最亮麗的一面。
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這些“金柳”的“艷影”便無數(shù)次收錄在我的視野，蕩漾在我的心頭、夢里，陪伴我度過了一個個寒冷的冬日。
春天來了，但在北方，報春的使者卻是一場又一場的風(fēng)沙。幾場風(fēng)沙過后，柳樹的梢頭竟有了一抹新綠，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一團(tuán)團(tuán)淡淡的綠霧，輕盈而靈動，仿佛一首清閑雅致的小詩。真佩服古人的才情，竟給它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煙柳。清晨，站在近旁凝視它，微風(fēng)輕拂，柳絲輕揚(yáng)，裊裊娜娜似少女柔和、婆娑的舞姿。積蓄著濃濃春意但卻不事張揚(yáng)的淺淺綠意令人賞心悅目。不由得想起白居意的描寫“一樹春風(fēng)千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想起賀知章的贊美“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過，賀知章筆下的景象還需幾場春風(fēng)渲染幾場春雨滋潤才能韻味十足。但兩位大詩人不約而同拿“絲”來喻柳，卻極形像地傳達(dá)出了柳的柔情，柳的纏綿。而柔情與纏綿不正是柳的神韻嗎？在這排柳樹的東西隔幾座房屋各有幾株楊樹，枝枝杈杈直刺青空，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寧折不彎的剛性、或者是一種永不歇息的上進(jìn)，總之，是讓人覺得的有點(diǎn)累。而更遠(yuǎn)的地方剛是幾株老槐，彎彎曲曲的樹干樹枝令人想起頭發(fā)短而稀疏的女子燙發(fā)后的局促與凌亂。唯有柳，自然、舒展、順應(yīng)天性、情意綿綿，像人類原本的樣子。只可惜人類在生存發(fā)展的過程中強(qiáng)化了對功名利祿及諸多身外之物的追求而淡忘了本性。我常想，古代文人在“濟(jì)蒼生，安社稷”之余對柳情有獨(dú)鐘——送客折柳，惜別寫柳，大概是既取了柳的諧音“留”，又取了柳的纏綿悱惻、依依惜別之神在在潛意識里暗合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心性吧？我們今日農(nóng)村不也還有在父母魂歸九泉時拄柳枝做的“孝棍”為父母送行的習(xí)俗嗎？只不過生命的結(jié)解開了，柳又如何能留得住啊！姑且借其寄托哀思罷了。這樣想著，再看柳樹便不免有了幾分傷感，是啊，柳從長出第一根柳枝到長出無數(shù)根柳枝到垂垂而老不是始終低垂著頭在沉吟嗎？但正是這沉吟使柳樹少了許多輕薄而多了一些沉郁，因而也更見風(fēng)姿，更顯得情深意重。
再過三天就是清明節(jié)，清明過后，北方就該是春光無限、暖意濃濃了。柳樹的葉子會漸漸長大，紛紛揚(yáng)揚(yáng)似漫天雪花的柳絮會飛起來，到那時，如果樹下有一個清純?nèi)缢N爛如花的小姑娘快樂地追逐著輕柔飄忽的柳絮，像一個美麗的小天使在你身邊飛翔；或者是摘一片長長的柳葉放在自己的眉前，頑皮地問你：我的眉毛像不像古代美人的柳葉眉？甚至還有那對相依相伴、幾十年相敬如賓的夫妻練劍打拳以及那位被妻子兒女的似水柔情從死亡線上喚回來的拄杖漫步的老人……情意綿綿的柳與情意綿綿的人相映成趣，那該是一幅多么完美的圖畫啊！
我盼著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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