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菜般的母親隨筆散文

　　暑假里，要是回去，母親總會為我準備一些她曬好的黃花菜。

　　家鄉多雨，氣候潮濕，曬黃花菜是在大中午天晴時。

　　曬黃花菜前，母親要把黃花菜洗凈，上籠屜蒸一會兒，她說，這樣曬出來的黃花菜不容易壞，色澤金黃，口感好。

　　要晾曬的黃花菜不能讓開成花朵，須在黃花菜含苞未放的時候采摘。開了花的黃花就不能曬成黃花菜干，據說這樣有毒。

　　黃花菜成熟時，母親每天清晨都會去樓后的菜地里采摘黃花菜。我帶著侄女，站在三樓陽臺上望下去，看母親佝僂著背，低著頭，眼睛盯著黃花菜，仔細快速地采摘著，她旁邊的黃瓜架、豆角架高高豎立，母親瘦小的身子顯得那樣孤單落寞，讓人心里隱隱作痛。一會兒，母親提著采摘的黃花菜回家了，她身上散發著雨露、黃花菜和潮濕的空氣味道。清晨的露水打濕了母親的褲管衣角袖口。她一邊換鞋子一邊絮絮叨叨給我和侄女說著話，一邊又開始淘洗采摘的黃花菜。開了花的黃花菜，母親用水焯過，涼拌來吃，色澤鮮嫩，味道清香。

　　母親用盤子、木板等將蒸過的黃花菜碼擺整齊，在樓道窗臺上、陽臺的窗子上晾曬。母親看著她收獲的黃花菜，一邊整理一邊嘴里念叨著：“今年的黃花菜上了牛糞，長得真好。哎，要不是我抽空擔了幾擔牛糞，漚成肥上到地里，哪里能有這么好這么多的黃花菜呢。為了這些菜，擔牛糞把我的腰壓壞了，緩了半個月才見好。”

　　我說：“媽，別種了，你們能吃多少啊？你看，種了那么多菜，你和我爸連四分之一都吃不了，送人了不是？還把人累壞了忙壞了”。母親笑著說：“地荒著，多可惜。種菜也是個干頭，再說，你們愛吃黃花菜，給你們曬些。”

　　我每次都心安理得地拿母親種植、采摘、晾曬好的黃花菜，卻不去考慮母親的辛苦。

　　我的女兒愛吃黃花菜。我因它是純天然無公害的食材，對于黃花菜，向來來者不拒。

　　兩個母親，都是因為愛。

　　我是以愛的名義索取母親的愛。母親以給我黃花菜為她心靈的慰藉。

　　結婚遠嫁，很少回家，每次回去，母親總覺得不能給予我生活身體上的照顧和許多物質上的幫助，言語之間，能感覺到母親深深的遺憾和對我勞累的疼惜。

　　一輩子企盼有份工作的母親，對于子女們擁有一份工作很是羨慕和滿足。由此她要求孩子們遵守紀律、珍惜工作、認真上班。為此，她從不拖累孩子。

　　母親沒有固定收入，年輕時，她依靠在煤礦做工改善著我們的生活。母親給予我們的，都是她用辛勤的汗水換取的東西。

　　母親見到我，總是說我瘦了、老了。原因就是因為女兒太辛苦。我在她身邊的日子里，她總是想法設法做我愛吃的飯，樂此不疲。

　　母親說：“你一天又要上班、又要拾掇家務，還要做飯看孩子念書，就沒有休息好，你看你臉上都有皺紋了。回來了就好好緩緩，媽給你做得吃幾頓伸手飯。”可是，母親，你比女兒還要勞累辛苦，誰又能想到給你做得吃幾頓伸手飯？

　　要回家了，母親叮囑我：“回去了，能看過眼的活就別干了，家務活是越干越多，自己身體要緊，聽見了嗎？”

　　遠在異鄉，每當閑暇時，想起母親瘦弱的身子，慈善的面容，勞碌的身影，喋喋話語，我的心里總是空落落地，眼里發熱，鼻頭發酸。

　　我也是母親，我心疼我操勞善良幸苦的母親。有些苦，做女兒的，寧愿替母親去承受。可是，做女兒的如今真是鞭長莫及，力不從心，分身無術。只能從心里希望母親能為自己好好活活，能夠輕輕閑閑、舒舒服服生活。

　　我是一廂情愿。我知道，我的母親，她是清閑不下來，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替孩子分擔。母親的身體和心里，永遠被孩子占據著，急孩子之所急，唯恐自己的肩膀分擔不了孩子扛不了的重擔。

　　天長日久，母親，終究會將自己煎熬成瘦干的黃花菜。

　　哦！我黃花菜般的母親，難道，你非要修煉成黃花菜的模樣，才心甘情愿？

　　女兒的心，被母親不停息的腳步濯洗，從不敢怠慢生活。

　　每個女兒，都是母親的縮影。

　　試想若干年后，我女兒眼中的母親，一如我眼中的母親。

　　這些，都是母親的母親給予我們的，綿綿不息。

　　每個母親，都是一株干癟的黃花菜，味厚堅韌，營養豐富，能屈能伸。

　　可，我不愿我的母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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