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山行散文隨筆

　　做客山中，朋友介紹我的時候，加了一句：“這是平原上的娃，沒見過大山。”此言一出，主人家更顯熱情，不僅山果野味擺滿餐桌，就連走在山路上都把我這“平原娃”當成了月亮。

　　但是，我與大山相識已有許久了啊。

　　山東有山，有不少還負著名氣，但行程匆匆，只能遠望，至今未曾有過接觸，近在咫尺的卻恍如天涯。初次相遇，反倒是在北京。

　　高中時候，學校組織夏令營，一大群農村孩子在偌大的北京城里跌跌撞撞，驀然就被一座山擋住去路。想來當時應該有不少人跟我一樣，第一次離山那么近，沒聽清導游的話，就呼啦啦撲在山上。平原式的一鼓作氣在爬山的時候沒了用武之地，奔跑、跳躍很快就耗盡了力氣。但是，五百多米的山峰怎么擋得住一群從小就在泥土里摸爬滾打的娃？腿像灌了鉛又怎樣？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又怎樣？一步一挪，雙腳終究是站在了山峰之上。看迷霧中朦朧的皇城，用借來的傻瓜相機拍照，出籠的困鳥在山頭嘰嘰喳喳歡唱。

　　香山，是久居天子城鑾的公主。帝王家的后花園，見證她的青澀與成長；這許多年里隨之遠去的，還有我們經不起磨滅的青春。

　　高考之后，千里求學。疾馳的列車蜿蜒，驀然就闖進一片被線條切割的天地。從那一刻開始，故土的千里平坦與我漸行漸遠。

　　八百里秦川之廣，借一千四百六十個日夜穿行，也只有幸窺見一角。秦嶺南麓，山川圍繞，漢中，陳列在此。難忘在8#樓頂層最中間的宿舍里度過的四年。那間寬四步、長十一步的小屋，狹窄、簡陋、向陽；最難得的，是可以看到山。最后的那一年，清晨、正午、黃昏，甚至深夜，陽臺上總會有人把視線放遠，在12#樓和13#樓中間的縫隙中穿過，落在一直守候的山坡上。

　　山路曲折，心緒縈繞。漢中到西安的280公里，有一大半在秦嶺中穿梭而過。這是我離開那座小城的路；這段路從山開始，由山結束。樹、石、水——有時還有雪，充斥在整個世界，多少人懷著故事走進來，又揣著故事走出去。從車窗望外，山崖陡立，凸起的巨石上紋路斑駁，草木橫空；近處的山巒壓迫過來，山巔還在山巔之上。澇峪口是突出重圍的地方，山巒猛然止步于身后。一群疲于奔命的人，得以在讓時間停滯的廣闊面前，感受解放的暢快。

　　群山連綿，山尖如刃，蒼穹也被割裂。秦嶺圍城，守護一隅的安逸與閉塞；橋隧相接，突破出一條前行的路。

　　翻山越嶺，又見群峰。與秦嶺的粗獷不一樣，高黎貢山帶著南國母性的溫柔。一樣的連綿不絕，身處其中卻沒有高度帶來的壓迫，峰與峰之間柔和過度，無一絲僵硬的線條。項目部坐落的周邊，梯田環繞，一年四季色彩變幻。去往騰沖的路上，經過幾處山坡，坡度平緩，田地拾級而上，七八間木屋點綴其間。定格影像的龍江水流淌而過，倒也寧靜自然。項目艱苦，有如此山景映襯，確也少了些孤單。

　　初見香山，青春尚且歌唱；再見秦嶺，成長已在近前；現處南疆，平淡中尋求真諦。從相遇到相識，由青澀到成長，南北三地，一路山行；天地雖大，一路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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