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生日隨筆散文

　　記憶中，我很少鄭重其事地過過生日。不為別的，就為當年姥姥在世的時候說過的話。

　　那時候我還小，姥姥住在距離我家大概兩三里地的農村。春天時候，村口的老槐樹開滿了雪白的槐花，清香飄逸，著實令人喜歡。姥姥家在村子的東頭，院子里種滿了果樹，有桃樹、杏樹、山楂樹……我愛去姥姥家，奔的就是能夠早早吃到樹上結的鮮甜的果子。

　　一天傍晚，爸爸和媽媽領著我去姥姥家。夕陽斜掛，村落田野一片紅韻。我們走在林蔭中，爸爸拎著一只竹筐走在前面，媽媽牽著我的手跟在爸爸的身后。一條彎彎的羊腸小道，坑坑洼洼，由東向西，伸向姥姥的村里。

　　“媽，爸爸拎的筐里裝的是啥呀？”我懵懂地問著媽媽。

　　“那是給你姥姥買的生日禮物！”媽媽慢慢地給我解釋著。

　　我們從村北口進了村子，向南走了一段路，左轉一個小胡同，又向前走了百十來步就進了姥姥家的院子。

　　姥姥正在院子的菜地里拎著小筐摘蕓豆，見我們來了滿臉笑容。

　　“喲——我的外孫子胖嘍！快進屋、快進屋！”姥姥親切地說著，邊放下手里的小筐，邊走出菜地，迎上我們，重重地親了我一口。

　　進了屋坐下。姥姥忙把舅舅給她買的餅干拿給我，“吃餅干嘍！小小（我的乳名）吃餅干嘍！”

　　媽媽笑著對姥姥說：“媽，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爸爸在一邊也跟著說著。媽媽隨后又低頭教我說“祝姥姥生日快樂！”。

　　姥姥的臉上漾開了笑花，連連說：“好好！我的外孫子多懂事！”不過姥姥話鋒一轉，一本正經地對媽媽爸爸說：“心意領了，生日就不要過了！”

　　媽媽有些不解，“以前生活困難從沒給您過過生日，現在三年自然災害過去有些年了，生活也不是很苦了，您生我養育了我，這還是我們頭一次給您過生日呢！”

　　姥姥坐在北炕沿上，慢慢地解釋到：“孩子的生日是娘的苦日。”姥姥指著正在地上玩耍的我，接著說：“他的太姥姥還健在，他太姥一定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都是過來人，生孩子的痛苦不用我說了，你已經體會到了。如果我們在一起高高興興地慶賀我的生日，對你的姥姥、小小的太姥是不妥的。母親健在的時候，不要過自己的生日，應該在這一天回到家里看看自己的母親，要感恩，慰藉一下老人曾經疼痛的心！”

　　姥姥對爸媽又接著說；“今天我看望你們的姥姥才回來，下地正摘點菜準備做飯。家人在一起樂樂呵呵地吃飯可以，談過生日不可以。”姥姥噥噥嘴。

　　聽了姥姥的話，爸媽面面相覷。不過瞬間就轉變了氣氛，媽媽忙跟姥姥笑著說：“回來看媽，一家人在一起高高興興吃頓飯。”

　　聽了這話，姥姥不禁哈哈笑了起來，“好，那就好！你們歇著，我去摘菜做飯，我們吃頓團圓飯！”姥姥說著，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蹲下身又親了我一口，跨過門檻去了灶間。

　　從此，我們家族有了一個習慣，就是長輩健在，小輩是不能買生日蛋糕擺宴過生日的。

　　我小的時候不大懂，只知道到了我的生日，媽媽就給我煮兩個雞蛋。然后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吃了媽煮的雞蛋，長得滾圓滾圓的，不生病。”

　　后來姥姥過世了，我也長大參加了工作。每年進入臘月，我就盤算著，還有多長時間母親過生日。母親的生日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兒那天。無論我工作怎么忙，無論我有什么要緊的事，小年兒那一天，我都要和愛人領著孩子回到郊外的家里，回到母親的身邊，給母親過生日。

　　母親不是講究人。每到小年兒的前幾天，她就囑咐我的哥哥給城里的我打電話，一再叮囑不要買太多的東西，家里什么都有。

　　生活在城里的我，時常惦念鄉下的母親。春夏掠過，秋風刮起的時候，我總是時常接到母親的電話，電話的那一頭是母親的叨叨不斷的牽掛和叮囑，“天涼了，別忘了添衣物……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別回來了，工作挺忙的！”

　　我的生日是在收割的季節。母親健在的時候，每逢我的生日，我大多會攜妻帶子回家看望母親，一家人一起吃頓團圓飯。母親看著我們幸福的一家，滿是高興，一再嘮叨：“過日子講的就是和氣，兩口子要相互謙讓……”我的耳朵已經聽出了老繭子，可我還是愿意聽，因為這是老人對兒女的一片希望啊！

　　后來母親年歲大了，就告訴我在我生日那天就不要回老家看她了，她也愿意清靜清靜。有幾次在我生日那天，我沒有回到鄉下。但當天早上總是能接到母親從鄉下打來的電話：“兒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別忘了煮雞蛋吃！……”每每這時，我的眼里總是盈滿心酸幸福的淚水。母親已經年近八旬，記憶力很差了，但她依然記得兒子的生日。有時我就在想，當年母親生我承受了難以忍受的痛苦，難道就為了在我生日這天告訴我這句話嗎？上了歲數的老人，是多么盼望天天跟兒女在一起啊！這大概就是圣潔的舔犢之愛吧！

　　我覺得，當年我的姥姥說的話是對的。作為母親，都會記得孩子的生日，這里不僅僅是母親生產時的痛苦讓她刻骨銘心，更重要的是出于本性，母親沒有不牽掛著自己的孩子的，因為這里蘊藏著博大的無私的母愛。

　　作兒女的，確實應該在自己生日這一天回家看望母親，和母親說說話，幫母親做些家務，聽母親嘮叨嘮叨，貼著母親的臉親熱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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