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故鄉隨筆散文

　　離開家鄉已經三十八年了，定居異地，時有思鄉之情溢于心頭。尤其是退休以后，常常在半夜醒來，不能入睡，揮之不去的兒時情景令我浮想聯翩，使我久久不能平靜。

　　我生在黃海之濱的灌西鹽場，那里有我許多天真浪漫的無邪夢幻和樸實的理想。浩瀚的大海和廣闊無垠的鹽灘曾經有著迷人秀麗的海邊風情，在我童年的心靈里，家鄉是世界上最獨特、最神秘，詩情畫意無處不在的好地方。

　　夢牽魂繞的趣事風情，讓我永遠思念著故鄉。當“綠樹交加山鳥啼，晴風蕩漾落花飛”的春分過后，就是鹽場潔白無暇、晶瑩剔透的海鹽生產收獲季節。顆粒碩大的海鹽猶如珍珠一般，讓人賞心悅目，掬起一聞，帶著咸澀的清香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振奮。

　　養水灘里成群結隊的鮮美的魚蝦清晰可見，使你垂涎欲滴；更吸引著數以萬計的野鴨、灰鶴、鷺鷥、海鷗和千百種無名海鳥趕來安營扎寨，爭相食用。這時候，大人和孩子們隨時都可以到飛鳥棲息的地方，毫不費力地揀到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鳥蛋，拿回家煮好當雞蛋吃。我和小伙伴們還從大人那里學會用女人的長頭發編織成鳥扣子的手藝，把織好的扣子按照八卦陣或迷魂陣的布局安裝在飛鳥覓食和休息的地方，每天準可以逮到幾十只十分漂亮的大小飛鳥，甚至還有野鴨子。

　　縱橫交錯的運鹽河以及洼地、埠頭河里隨著納潮從海里進來的魚蝦特多。孩子們到河里洗澡，魚蝦常因受到驚嚇而紛紛跳到岸上，任憑你隨意拾回家食用。閑下來的時候，大人還會把用細麻線織成的網片捆綁在竹片或木棍上，到輸送海水的涵洞里網對蝦和鰻魚。那時候的對蝦和鰻魚真是多得不計其數，隨便去網一次，總要弄到幾十斤蝦或是鱸魚、亞利魚和鰻魚，越是刮大風下大雨的時候越多。我就曾經和我父親在一個下著傾盆大雨又閃電雷鳴的晚上網到一大水缸的對蝦和各種魚，足足有五六百斤之多。那種收獲和喜悅的心情，現在想起來，還高興得不行。

　　當你步入鹽場極目遠眺之際，那一望無邊像座座錯落有序的山峰一樣的大鹽廩猶如一片云海世界。長在白色鹽灘洼地崖的綠色的夏須草和紫紅色的海英菜隨著輕風不時蕩起的輕輕漣漪，令人不能不心曠神怡。

　　如果，你有興趣走到近處看那夏須草和海英菜，你就會發現夏須草是由數根叉出的細細的長青藤匍匐在地面上，同時向四面八方伸展著，每根青藤都有十幾米長，一節一節的根須死死地扎牢在重堿的泥土里。嫩綠的長藤上長出無數瓣小片片的細長葉子，筆直地豎在青藤上，剎是嬌柔又楚楚動人，讓人一看，愛惜憐憫之心就會油然而生。而海英菜則是稀稀疏疏的一蔟蔟、一株株獨立的蓬蒿，那鶴腿一樣高高瘦瘦的菜莖，好似有人人為地植插在黃巴巴濕漉漉的鹽堿地上一樣。

　　短短細細的海英菜葉狀如木蕉幼小的條形果實，圓潤柔軟，綠紫相間。輕輕地走在紫菜綠草中間，你會覺得軟綿綿的，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慰和輕松，夏須草和海英菜恰似刺繡在綠色地毯上的奇珍異草。清風吹過，還有各種各樣不知名的野花散發著幽幽的香味或淡淡的苦味沁入肺腑，頓時給人一種涼爽愜意的舒適，讓你流連忘返。

　　最值得欣慰的應該是在海水退潮時到海里去拾海，那些沒能及時隨潮水退落而游向深海的大魚大蟹或是個頭肥大的海洋對蝦，都會成為兒時我們的戰利品。在海灘上我們認識了幾百種海洋小動物，名稱各異甚是新奇。累了的時候，可以盡情地躺在疏軟純凈的沙灘上，仰望蔚藍色天空中悠閑漂動的朵朵白云，太陽的光芒透過淡淡的云層，把白云的影子映在海灘上，像體態輕盈的駿馬在奔馳。多少回我都忘情地跟在快速涌動的白云的陰影里追趕，但那陰影越過條條寬闊的港汊急馳而過，我始終沒有一次能夠跨越它。那種無憂無慮的心情，那種高雅的境界，那種充滿詩一般優美的內涵，只能永遠深深地留在逐漸老去的童心里。

　　我在靠近鹽場的鎮上工作期間，有一年，我陪北京第七工業部吳大姐一行朋友參觀對蝦養殖場，順便和他們到我的家鄉去觀看用海水制鹽的流程。當他們走進夏須草地時，有幾個朋友竟興奮得在厚厚的綠草地上躺了下來，直打滾滾。有的人順手拔起幾根夏須草，編織成花環似的圓圈圈，戴在頭上遮陽，他們說這是他們今生見到的最長藤子的青草了。

　　在海灘上，成群的黃螯蟹鋪天蓋地地擁滿了整片海灘，這雄偉景觀引起了友人的極大興趣。我為他們講述了這樣一則故事：說是有一年，孔子聽說海贛沭灌地區的老百姓缺少教育，沒有知識，不通情達理，都是一些窮山惡水里長成的潑婦刁民，決定到我們家鄉這一帶來實施禮教。當他走到海邊看到數不清的黃螯蟹都高高地舉起大螯時，孔子對隨行的學生說，看來傳言海贛沭灌人不盡人情的說法有誤，你們看這些小東西，剛見到我們就高舉雙手向我們敬禮歡迎，實在是教養有素。這里的老百姓也一定更有禮教，如果老百姓不懂禮貌，如何能教育出這么多良好的小動物呢？說完，就帶領他的弟子們回山東去了。我講完之后，友人無不捧腹大笑。

　　今年夏初時節，我專門回了一次老家，想在令我心生喜悅的故土上，重新找到一些幾十年來一直眷戀誘人的地方。然而，我當年嬉戲洗澡時令魚蝦跳上岸的小埠頭河已經蕩然無存，網魚和對蝦的送水涵洞全都干涸淤塞，養水灘里飛鳥杳無蹤跡，甚至連找一只看看的小鳥都行影皆無，那晶瑩透明的淮鹽也因鹽場限產而廖廖無幾，心中那可愛又可憐憫的夏須草和海英菜絕跡無生，難覓蹤影。代之而起的卻是大面積的貝類養殖場和工人種植的低矮枯瘦的棉花群。與我當年一般大小的孩子們，只能把精明的目光編織成癡情嚴密的網，停留在枯燥的書本上。我們這一代人兒時的經歷和樂趣他們全然不知，他們對我們兒時的歡樂永遠只是一個夢。

　　歷史的長河將永遠清晰地記載著我對童年家鄉的美好回憶，詩一般的家鄉風情讓我終生都熱愛著我兒時秀美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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