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繼承者》:文明繼承的反思與質疑

　　摘 要：《繼承者》是作者戈爾丁很看重的小說作品之一。該小說通過對人類祖先尼安德特爾人的生活及其和智人“新人”之間的沖突進行描寫，對人類的文明繼承作了反思，質疑了現(xiàn)代人類理性和文明道德的進步。

　　關鍵詞：《繼承者》 繼承 文明 進步

　　除了其成名作《蠅王》(Lord of the Flies，1954)之外，作者威廉·戈爾丁(William Golding，1911-1993)自稱其第二部小說《繼承者》(The Inheritors，1955)是他較為偏愛的作品。《繼承者》講述的是一個發(fā)生在史前人類尼安德特爾人(Neanderthal)和“新人”(the new people)之間的歷史想象故事。故事發(fā)生在遙遠的史前時代，一群尼安德特爾人部落的成員在族長邁爾的引領下，從海濱洞穴遷居到山野里艱難地生存。部落成員中有老婦人、哈、尼爾、發(fā)、洛克、利庫和幼兒歐阿，經(jīng)過幾次直接或間接地與來到山中的“新人”的接觸之后，到故事末尾，除了歐阿被“新人”當作寵物養(yǎng)起而活下來外，其他部落成員全部死于與“新人”的沖突之中。經(jīng)過一系列的沖突，故事對人類祖先尼安德特爾人和人類智人“新人”進行了對比，作者戈爾丁對文明繼承的內涵作了文學反思，質疑了現(xiàn)代人類理性和文明道德的進步。

　　小說中的尼安德特爾人智力低下，他們獵取食物的方法和工具原始、落后，完全生活在感覺之中。主人公洛克腦子里充滿問題但毫無答案(There were questions and no answers)(Golding 140)。尼安德特爾人生活在不連貫的“圖畫”思維中，“今天就像是昨天和明天”(Golding46、47)，時間僅是白天和黑夜構成的圖畫;他們沒有抽象的思考和總結，只有對實物和事件的零散記憶;人和物的概念不清，對土地、動物和人的稱呼都是“他”或“她”而不是“它”;對生命沒有區(qū)別認識，部落成員捕獵后會對獵物檢討，為自己傷害生命的行為喃喃解釋一番;族長邁爾死后尸骸不被移走而是被掩埋在他們所居住的山洞“阿”的腹中，即山洞里;失去同伴后大家只有同一種不會言表的感覺，更不會采取任何行動;對入侵者毫無戒備，反而對之熱情示好。根據(jù)這些特點可以判斷，尼安德特爾人顯然有些弱智愚笨，生活原始落后。

　　與尼安德特爾人不同，初到山里的“新人”則顯得心智發(fā)達，行為復雜，總讓尼安德特爾人不解。“新人”可以制造尼安德特爾人不能明白的弓箭，他們用弓箭來射殺動物， 獲取皮毛， 蔽體驅寒，同時以之作為自己地位的象征。隨著尼安德特爾人與“新人”接觸的增多，“新人” 對尼安德特爾人的無情射殺及“新人”相互間關系的混亂讓讀者對尼安德特爾人有了新的認識。“新人”用活物祭祀， 屠殺利庫獻作犧牲，族長女人維莞尼犧牲了兩條人命以獲得熊皮;圖阿米與族長女人的交媾在暗中窺視的洛克和發(fā)的眼中就像一場撕打和戰(zhàn)斗;而圖阿米考慮謀殺族長以取而代之的時刻更是顯得恐怖陰險;他們對異己戒備森嚴，或利用或毀滅，發(fā)現(xiàn)尼安德特爾人之后， 他們采取防衛(wèi)態(tài)勢來斬除一切可能的危險。當哈發(fā)現(xiàn)“新人”而跑去表示友好時， “新人”卻埋伏起來設計把他推下瀑布;“新人”劫持了利庫和嬰兒，借此引誘尼安德特爾族員到營地以圖殺害他們。與“新人”男女間的荒淫、飲酒時的狂亂、復雜的祭祀活動和他們在“他者”概念驅使下產生的恐懼和敵對心理以及他們對他人的殘暴兇蠻相比，尼安德特爾人的愚鈍、單純和對萬物的包容越來越顯得彌足珍貴并成為了其善良的標記。而“新人”在與自然和與內部成員的沖突及對“他者”的敵對排斥中顯現(xiàn)出來的智慧、機警和謀略卻顯現(xiàn)出了他們的冷酷殘暴和陰險邪惡。尼安德特爾人的善良與“新人”的殘暴野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尼安德特爾人的存在是對“新人”的諷刺和鞭撻。

　　從人類進化和文明發(fā)展的歷史分析角度來看，《繼承者》中的尼安德特爾人無疑是“新人”的祖先，“新人”及我們則不可否認地同是歷史的繼承者。而《繼承者》的故事卻讓我們悲哀地看到，在文明的歷史發(fā)展和繼承中，祖先的善良如同尼安德特爾人的嬰兒，幼小無力，如寵物般可有可無。在歷史的“繼承者”身上，彌漫的是其文明內心深處的欲望與恐懼、黑暗與殘暴。回想我們記憶里尚且清晰的不遠的過去，比照現(xiàn)代人類交流中的沖突和戰(zhàn)爭中所體現(xiàn)出的各種非文明的行為表現(xiàn)，《繼承者》毫無疑問成了文明繼承和人類文明“進步” 現(xiàn)實的殘酷寫照。

　　小說正文之前有一段選自H.G.威爾斯的《歷史綱要》的引言，引言所描繪的尼安德特爾人形象丑陋貌似猿猴，且可能有食人習性。這一對尼安德特爾人的描述在小說中卻成為了對“新人” 的強烈反諷。通過對這兩個不同發(fā)展階段的人類部落特點及他們之間的沖突的反諷式刻畫，作者悲觀但辯證地提出了關于繼承和被繼承的沉重問題。現(xiàn)代人類即是“新人” 的繼承者，也是尼安德特爾人的繼承者。作為繼承者的繼承者，文明世界的我們究竟繼承了什么?是善良還是殘暴?是對“他者”的包容還是消滅?還是善良的尼安德特爾人和心智發(fā)達的“新人”之間那永遠不能溝通的可悲現(xiàn)實?是否如瑞徳帕斯(Philip Redpath)所說“我們繼承了繼承者們的觀點”(Baker40)，即理性認識世界和對他者作價值評判并作出相應行為反應的傾向和態(tài)度。

　　故事結尾，“新人”抱著被視為寵物的尼安德特爾人的嬰兒，乘著獨木舟離開了森林， 遠離了本是無比善良卻被他們內心認定為魔鬼的尼安德特爾人，在黑色湖岸線之間，他們駛向沒有盡頭的黑暗。在對人類祖先的善良品質的文學回憶中，對照作為“繼承者”的文明人的非文明表現(xiàn)，我們在故事中看到了文明人內心發(fā)出的無邊的恐懼和黑暗，也不無悲哀地看到善良的種子幼小嫩弱，如寵物般可有可無。理性地理解這部小說，可以看出，這不僅僅是對惡戰(zhàn)勝善的人性悲觀主義的詮釋，更是對人類理性和道德文明發(fā)展的質疑，是對惡與善并存且前者力量強盛的人類理性和道德現(xiàn)狀的展現(xiàn)和警示， 充分流露出作者戈爾丁對人類文明、理性和道德的懷疑和擔憂，揭示了作者個人對人類生存狀態(tài)的辯證看法。

　　參考文獻：

　　Golding,William.Rites of Passage[M].London:Faber and Farber,Ltd.1955.

　　Baker,James.Critical Essays on William Golding[M].Boston:G.K.Hall & Co.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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